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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07. 萬裏扶搖 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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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07. 萬裏扶搖 ……

萬裏扶搖(6)

金鎮北應該是真怕他兒子再出事, 他耿耿於懷,一直覺得是有人要故意害他兒子。

這就導致了四爺出門極其不方便。

一個人帶著二十個護衛,這些護衛不是受雇於金家, 人家只是一軍主帥的親衛而已,拿的是朝廷的俸祿。

這些人聽的是軍令,也是真怕出事了沒法跟金鎮北交代, 所以,這不是四爺想個什麽辦法,人家就不跟的問題。

於是, 兩人見面就成了這樣了。

話都來不及好好說,那邊就已經有人過來了, “四公子?四公子?”

四爺應了一聲, 給桐桐塞了一個錢袋子, 這才道:“信件來往方便, 寄信吧。”

行吧!

四爺轉身走了,桐桐掂量了手裏的銀錢:出手夠闊綽的呀。

學堂門口的人越來越少了, 她看清楚了門口大石上的一行字:皇家女子書院。

下面帶著一方小印,梅花篆字‘林雨桐’。

熟悉的筆鋒,就這麽出現在了眼前。

世事變遷, 未曾在巨石上留下什麽痕跡。刻上去的字年年描漆, 看起來也嶄新如故。只是人世變換,物是人非了吧。

她一步一步的走進去, 這裏面一定有許多自己的過往。

房舍一重重,她按照記憶, 找到了她的寢舍。

這寢舍只以年紀來分,一個寢舍住四個人。

每個人都有一個床鋪,寢舍裏暖意融融, 皇家書院的條件極好,都是暖墻,這是比官邸更舒服的住處。

原主的床鋪在最裏面,一個櫃子連帶的一個書案。

她用鑰匙將鎖子打開,東西放進去。寢舍此時都沒人了,其他人的東西都隨意的撇在床上,應該是上課的時間到了,都先走了。

她鎖了門,拎著竹籃也去了。

去的時候先生已經在門口站著了,桐桐欠了欠身,先生點了頭,桐桐這才進去。

先生是女先生,很嚴肅的樣子。

進去之後,她直接坐在自己的位置上。她的位置在最後,也在最不起眼的角落。原身不是個很愛跟人打交道的人,因此同窗中並沒有交情深的玩伴。

若不然不會連個探病的人都沒有。

這一點還是要慢慢改變的,不能太突兀,也不能不改變。出仕就是跟人打交道,凡是不會跟人打交道的人,你就是甄選去了,很多人也不會看好你的前程。

先生坐在前面,就說學考的事,“還有半個月,諸位若有心,就請積極準備。院正親選,莫要馬虎。”

“是!”

桐桐慢慢的將書合上,書上竟是一部分關於‘電’的問題,書的編撰者為方以慧,簡介上說此人是祖娘娘的親傳弟子,乃是求真館的博士,更是家學淵源。

正思量呢,前面的姑娘轉過身來,“嗳!”

桐桐擡頭看她,是一個寢室的,床鋪挨著的就是。這姑娘姓齊,叫齊紅,齊閣老跟她伯父,“怎麽了?”

“你今兒怎麽沒跟你姐一起來?”

“我好像看見你們幾個在大槐樹下說話,結果找過去發現認錯了。”

“我們早到了……”齊紅說著,這才問:“你參加學考嗎?”

能不參加嗎?

“請假就不參加了。”齊紅一臉的為難,“若是參加了,家裏必是要問的。我娘還說,我若是考不中,就該晚上接我回家住,專門請了先生在家裏教我了。你就好了,你有哥哥,你能不能出仕並不妨礙什麽。我家嘛……我娘又沒個兒子,全指著我了。”

桐桐:“……”新明一朝,皇室不納妃。官宦之家也不敢明面上納妾,但其實,上有政策,下有對策,這種事是避免不了的。

因著女子也能獨立成戶,因此很多人就是將女人養在外面的。不過其子女的父親若為官身,外面生的孩子除了不能分割家中的財產之外,也不能以官家子身份自稱。

律法上是給予了婚生子女的保障,但男人的心要是偏了,有時候就真沒辦法了。男人在外面賺錢了,錢不全往回拿,這又當如何呢?

齊紅家就是這樣,她母親生了兩個女兒,他父親是官身,官位不高,但在外面也養著個外宅。外宅連生了三個兒子,他父親的心便不在家裏了。

當然了,齊紅的母親當然可以選擇和離,和離後男人的家產全部給女方。以後男方還得出兩個女兒的所有費用,包括嫁妝。但是,齊紅的母親不和離,或者覺得等女兒們大了再和離。

桐桐就說,“許是令堂覺得……你出息了,她就有依靠了。”此時便是跟你父親和離,也不懼怕了。

齊紅嘆氣,咕噥了一聲,“我也想有出息!可……哪有那麽容易?”

因著跟齊紅多聊了幾句,午膳的時候齊紅就拉著她一塊吃。

課堂可謂是泛善可陳,許多課都是針對考試的覆習課。晚膳之後就回寢室自習,並不要求一定得在學舍裏。

每人一盞燭火,桐桐的耳邊嘰嘰喳喳的,這麽大的姑娘,能靜下心來念書的怕是真的不多。

齊紅拿著果子啃著,然後湊到董靜的床鋪上,“你給那個誰繡的,對吧?”

董靜轉過身,推了她一下,“起開,你擋住我的光了。”

邢秀娥盤腿坐在床上,一個人擺弄花牌,“她今兒又收到李家公子寄來的信了,我瞧見她看信的時候臉都紅了。”

“那你明年考嗎?是不是不考了……”

“不考了,反正也考不上……家裏已經準備嫁妝了……”

桐桐:“……”少女懷春,一旦走了心神,就真的難以靜心了。

不過好在每年的吏部甄選並不局限於年紀,每年都有許多二三十歲的婦人重新來考。所謂何來呢?不外乎成親了、有孩子了,以為的良人並非真正的良人,這才想起,當年我若是一心奔著仕途去,又該是何等樣的光景。

而女官一直未絕,只怕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總是有人吃虧後想著回頭呢。

她把能找到的歷年考題都看了,也把能翻的書都翻了一遍,倒是不強行跟這些涉世未深的小孩子有太深的交情了。彼此說說閑話,有個點頭之交即可。跟她們交往屬於無效社交,彼此三觀相差甚遠,不必強求。

半個月而已,學考說到就到。

考試的地方設在書院的求知堂裏。

裏面極其空曠,容納千餘人問題不大。

考試的桌椅特別分散,可以說一個人的兩米方圓內,絕對沒有別人。

而考試的這一日,其他人都放假了,所有的先生都在禮堂裏,站在屬於各自的位置上,嚴禁四處走動。可以說,絕無作弊可能。

仲琴左右看看,擡起頭跟桐桐招了招手,她今年已經是第二年參加學考了,也沒指望。

桐桐點點頭,直接找自己的位置去了。

進來什麽都不許帶,包括紙筆。

學生都進去了,院正吳廣知才陪著一個面色嚴肅的中年女子往裏走。

吳廣知低聲道:“常閣老,只是學考而已……”

“正是因為是學考,才不能不重視。”常青蓮緊了緊衣袖,“陛下今年十三了。”

吳廣知‘是’了一聲,這才道:“今年參考的,至少都已經十四了。年歲上必是比陛下大一些。”

大一些不妨礙,只是從今年起,年年都得謹慎,“看學識,更得看人品。”常青蓮說著,就又道,“當然了,這只是一個方面。另一個方面就是……朝中的局勢,陛下艱難。朝中傾斜者眾,女官倒是一個可以依靠的方向。”

說著,頗有深意的看了吳廣知一眼。

吳廣知馬上懂了:女人的野心終歸有限!男人當權,一呼百諾,轉瞬可改朝換代。可女人當權,想要改朝換代卻更加的艱難。因此,在陛下眼裏,女官便是可依靠的。弱勢與弱勢聯合,陛下才能在朝堂上有他自己的聲音。

其實,陛下年紀雖不大,但卻是聰慧的。

這個法子,一定程度上是可行的。

這是女官的一個機會,因此唯一的女閣老比旁人更加的在意此次的學考和來年的吏部甄選。

吳廣知低聲問:“人數上要增?”

“糊塗了!要的是精,而非多。”

其實,是不是能成為女官,站在這考場,挨個往過看,八成是看不走眼的。

吳廣知跟著常青蓮,動靜極輕的穿行在考場裏。

這個跟人一對視,先紅了臉,慌了神,她就是學富五車,暫時來說,也選不中。

那個描眉畫眼,過分的追逐外在,這種暫時也不行。她的年紀,她的心態,她的經歷,叫她根本無法駕馭她的容貌在官場中的作用。

常青蓮一路走著,左右不住的掃著,都路過一個學生了,從另一排過去,又近距離看了一眼。

桐桐察覺到了視線,擡起頭跟對方對視了一眼,然後點點頭又寫她的去了。

常青蓮就看她那姿態,她是在眾人的註視下最自然的,神態不喜不怒,泰然自若。她往前走了兩步,掃了一眼試卷,這卷面上的字有六分祖娘娘的風采。

如今習祖娘娘字體的人很多,她這個形不是最相似的,但神卻最相似。

再看正答的一道題,是問,各人對朝廷可有什麽建議?

這道題從新明立國以來,可謂年年考。這是下面朝上反應問題的途徑,也是上面了解民情的途徑。

只是後來,制式的回答越來越多,反倒是失去了原本的意義。

可眼前這個學生,卻在建議朝廷——禁|槍!

她甚至直言,軍中對槍|械的管理違背了祖制太多!有些祖制當改,但有些祖制不當改。在軍械方面的要求,就不該隨意更改!凡是隨意更改者,盡皆另有所圖,此乃私心作祟,當禁!

常青蓮心說:真是好大的膽子,一巴掌扇軍機的臉上了。

幸而這是學考,這要是殿試,還不得把天捅出個大窟窿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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